第1章 归人(2/2)
“我领了个孩来接班。”沈桥朝前面的别墅看了一,说,“一手养大的,跟我当初差不多,今年18了,除了胆小,哪里都不错。”
穿过大门的时候,小区东北角响起了一阵唢吶声。
沈桥就总说他净净,但是他除了净,都不会,本上不了名册,也没法把这脉续去。
“你真饿了啊?”沈桥问。
不过就算留神,那司机也吓得不轻。
他没忍住︰“你领个胆小的回来这个?”
他其实到现在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接了个什么班,只知沈桥把他养大,让他什么他都答应。
差不多是说,众生皆苦,挂碍太多,上多多少少都有怨、憎、妒之类的东西,远远看过去,脏雾缠,缠得多了,就容易横生是非。
闻时有一瞬间的晃神,忽然意识到,他这一觉真的睡了好多好多年……
闻时这人格不怎么样,这么多年来依然不喜搭理生人。他捧着衣服,垂看着面前这个比他矮了近一个的小男生,就这么晾着,死不开,并在心里给他取了个诨名叫“矮”。
那个披麻孝的男生过来了。看年纪,想必就是沈桥中那个接班的。
判官就是被请去清除是非的人,当然,这样的人自己一定得满清明,净净。
沈桥︰“过奖。”
唢吶一声响,野树不知。
你家的徒徒孙不能算成别人家的。
“你这次得自己找吃的了。”
闻时消化了他的意思,跟着就开始脑仁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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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朝闻时作了个旧时的揖说︰“闻哥,沈桥得幸与你认识这么多年,现在我要走啦,你好好的。”
“怎么?”
他想了想,又补了一句︰“早日解脱。”
闻时一听这话,有烦躁。
“我知你。”矮说。
他握着伞替那团棉线梅枝挡了斜雨,弯腰将衣捡拾起来,默然站了好一会儿。直到听见脚步临到近,才抬起来——
闻时一脸冷然︰“没有。”
“我估计也是。”矮嘆了气,“那我们以后日可能会有苦。”
俗话说,没有唢吶不走的人。租车司机被那两声清醒了,油门一轰,在雨中驰掣成了一虚影,眨便没了。
听到这里,闻时终于有了比较大的反应。他有震惊。
“可惜了。”老人幽幽嘆了气。
矮毫无力见,颓丧完了还问他一句︰“那你还有别的钱么?”
叫“闻哥”了,不留神就容易吓死谁。
闻时︰“那你还真啊。”
“哦。”
闻时这才从那收回视线,又了嘴角。这么几分钟的功夫,他又了许多,脚踝堆迭的褶皱彻底抻直,已然是个青年。
矮沉默片刻,说︰“因为这脉没人了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闻时终于说了个句,“沈桥没告诉你我留了东西?”
所以……
老话说人走茶凉,在这些灵官、仙官、判官上现得最为明显。脉络一断,这条线就封止了,那你攒的那些灵家当,也就跟着消散不见了。
矮可能看了他的心,斟酌片刻,补了一句︰“呃……为了压力小一,我把两个空房间挂网上了。”
说完,佝偻老迈的便垮塌去。那个白发老人已经没了踪影,地上只有他刚刚穿着的衣,衣领里几段细的白梅枝,枝扎着绵白线,很快就被雨打了。
沈桥又朝别墅看了一,看见一个披麻孝的男生从大门里来,终于放心。
闻时︰“……”
死都死几回了,有个。
总之,闻时这么多年生生死死攒了不少,都留给沈桥了,随便拿一去专门的地方兑换都能过上土财主的日。怎么就没钱了???
“嗯。”
过去那些年,他留给沈桥的好东西着实不少,当然,这好东西不是普通人中的金银珠宝古文玩,而是另一些特别的东西,只在他们这群人中通的东西。
为了让自己明白些,他总翻家里的古书,里面有一段说︰诸行无常,诸漏皆苦,众生煞煞然也,偶有大清明者,谓之判官。
别的好说,没钱使他焦虑,他有不想活了。
“爷爷说以后我来接班,咱俩就得一起住了。”矮又说。
就好比锡箔纸钱之于灵官、香火供奉之于仙官,功德灵之于人间通判。类很多,上到仙台佛堂上沾来的灵气,到魑魅魍魉收来的煞,有形的、无形的,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。
闻时作为一个死了很久的人,没明白“挂网上”是什么意思,他“嗯”了一声表示疑问。
所谓判官从祖师爷开始往传,能人颇多,年代久了就分了枝枝节节许多派系,关系有近有远,慢慢也就互不相了。
“但是我没钱。”
闻时跟着他绕过一片园,沿着小路往东走。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,就听见唢吶锣鼓动静喧天。
沈桥也没忍住︰“我养的时候哪里晓得他胆这么小?”
矮晃了晃自己的手机,解释说︰“招租。”
“爷爷一走,这一脉就断了。”矮垂,看上去万分颓丧。
闻时︰“……”
那矮在他面前剎步,大瞪小地杵了半天,终于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说话,他们能站到明天。
雨没变小,空气里气很重,但依然能闻见细细的香灰纸钱味。平常人闻不区别,但闻时可以,这个味很熟悉,是沈家的。
“告诉了,地室堆满了,用不同的东西装着,码得整整齐齐。”矮沉默几秒,“但是现在都空了。”
也就是现在沈桥年纪大了不好打。闻时臭着脸心想。
“你说呢?”
“什么意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