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我要说我对你的事情半个字都不感兴趣呢”(2/3)
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,贺咏一更加肆无忌惮,甚至不惜把主意打到了小儿子的奶粉钱。贺明汀出面阻止,反被一响亮的耳光扇倒在地。
这一天来得比想象中早。这一年贺明汀十岁,母亲再度怀有身孕。
你害怕见贺咏一?不至于吧。
贺明汀闻言失笑,弹了下他的鼻梁:“别说男人长得好看。”
贺明汀几乎逃一般匆匆离开了酒店。
第二次做父亲,贺咏一出乎意料的欣喜若狂,不但洗心革面,还对她关怀备至,一家子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甜蜜的岁月。
贺咏一掐灭了烟缓缓站起,昏暗的光线下贺明汀勉强看清了他的脸:无精打采,两鬓斑驳,眉目间较之回忆中模糊的印象又多不少纵横的沟壑。然而气质在骨不在皮,即便这般颓然也难以掩盖年轻时俊美的缩影。
于是自贺明汀落座电脑桌前办公的那一刻起便安静地望着哥哥,偶尔晃晃脚丫,妄图将哥哥的背影完全复刻脑海中。
列车径直驶入隧道,四下便只剩分散的微弱荧光。光影晃动,有人小声抱怨着“信号差”。还未等屏幕熄灭,世界就冷不丁重新透亮起来,窗外山水错落的景致飞速倒退,光线刺痛了双眼。
他彻夜不归;赌赢了欢天喜地,带妻儿肆意挥霍,赌输了愁云惨淡,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借酒消愁,熄灭的烟头堆满一缸。
贺明汀直视着这张令人憎恶的面孔,胃里一阵排山倒海。
租住房所在的居民楼距离校区有好一段车程,交工也不少年头
贺明汀加速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勉强刹步停下,双腿已似灌铅般沉重。
可惜好景不长,贺明渚呱呱落地后便几乎没有任何留恋的,重蹈覆辙了。
“明汀,明汀!”
贺明汀扶稳路旁的一棵树,而后脱力般慢慢靠在上面。
贺明汀脱口而出。
“岚市有个环江游轮项目,就在大学城附近,到时带你去玩吧。”
真是操蛋了。
“认真的?”
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,他真是半秒都不想多待。
“很帅。”
有那么一刻,贺明汀希望这只是自己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。
自坐落嶙峋山地中的芸城出发,轨迹多经高架桥和山间隧道,浮翠流丹的美景总是看不尽兴。
“你疯了是不是?贺咏一,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胡诌什么?!”
在输得眼红时怨声载道地归来,大肆毁坏手边能够着的东西以泄愤。若一时难寻大额的现金,就偷儿子的储钱罐以备下一次下注。
还是破戒了,他心想,应该给贺明渚买点夜宵再回去。让他久等了。
“也别端着,该上厕所就上厕所。要不要玩会儿我的电脑?”恐怕得独处一室好几个小时。
“那孩子,你把他带走吧。”
操蛋的。
浓烈刺鼻的烟味熏得贺明汀直恶心,干脆不管不顾道:“你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,幸亏我脱身得早,在这些人里估计还排不上号。”
她坚持在外租房分居,打响了离婚拉锯战的第一枪。终于在经过不懈的周旋搏得了贺咏一的松口,领着长子远走他乡,永别这方满载失望的伤心地。
“我会的。”贺明渚信誓旦旦保证,“我不会下床的。”
“什么大生意需要贺老板日夜兼程,连休憩的时间都没有,只能靠吸烟提神?”贺明汀讽刺地说,然仔细品味,一种不祥的预感跃上心头
白相间的校服,面向镜头时带着几分青涩和懵懂。放大的学生照下附高考分数和录取的学校,以及一串显然并非出自当事人之口的“格言”。
好巧不巧,贺咏一约见的地点正是六中校区附近。晚八点后该区主干道五十米开外人迹稀疏,路灯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半蹲着抽烟,在周身大片大片的阴影堪堪隐蔽,独指间明灭的火光格外显眼。
贺明渚却如是评价。
“只到十八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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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回,母亲彻底死心了。
“嗯。”贺明汀起身披上外套,整理翻领的同时顺口叮嘱道,“乖乖待在房间,我没回来前别出去,知道吗?”
“五十万对贺老板来说不过分吧?下次搓牌前先去山上拜个庙”
小孩儿欢天喜地连连应好,抬头望见他哥开始闭目养神,神情自若状似无意地给出了承诺。
分明已经大跨步走出一段距离了,他说的每个字却都掷地有声,像一只愤怒的雄狮发出震慑的怒吼,喝退身后追赶的对手。
贺明汀不语,又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发顶。触感很柔软。
“那是他自己决定的事。”贺明汀轻飘飘地丢下这么一句,抬步就走。
他捂着口鼻看贺咏一一个个吐着烟圈,极力压制想要呕吐的冲动:“五十万,我要五十万。”
“肏你大爷的贺咏一!”理智脱弦,贺明汀仪态尽失地吼道。
没错,果真是从未留意大儿子原来对二手烟过敏。
“你还在赌?”
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。”
贺明汀方才走近几步,一支香烟及打火机便自动递了上来,被他不动声色地推拒了。
“我不可能给你白白养儿子。”
很难想象前段时间他伪装得多么天衣无缝,只为了妻子保胎。
“哥哥准备去见爸爸了吗?”
晚风习习,月影绰绰,街上空无一人,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贺明汀冥思端坐着,眼前一下亮堂,一下又伸手不见五指,恍若置身一座设备老旧的电影院。放映机每每卡顿,台下无数电子设备犹如盏盏鬼火,他却发觉其中与众不同的光源:贺明渚明亮的眼眸里盈满了新奇。
但可以肯定的是,绝对不是刚刚间接接触到尼古丁的原因。
“你听好了,你没来参加她的葬礼简直是老天有眼。你若是真的来了,她才是真的死不瞑目。”
贺明汀在电脑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,回头恰不偏不倚地捕捉到贺明渚直勾勾的目光。四目相对,小孩心虚地低下头,开始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。
眼见主动送殷勤未成,贺咏一也不觉尴尬,自顾自喃喃道:“把他带走吧。”
他似乎也意识到,这可能是哥哥留在芸城的最后一天了。
贺明渚用力点点头,双目炯炯有神:“哥哥很好看。”
抵达芸城的第三日,贺咏一终于回应了通信的“狂轰滥炸”。
“我工作很忙。”贺咏一不顾他仇视的眼神,又燃起了烟,“我老婆你也知道,我照顾不来两个人。”
“赌瘾”是贺咏一多年来口口声声对抗的无形的恶魔,也是他第一段婚姻告终的直接原因。
还是怕自己已经有所动摇,忍不住心疼那个懂事而可怜的孩子?
他看着看着不由发笑,伸手触了触泛黄的照片:“真傻。”
“你没坐过高铁?”
贺明渚摇摇头。他未曾踏离过芸城一步。
“你妈妈的事——我很遗憾,没能帮上忙。我应该去见她最后一面的。”
“你轻轻松松一射,爽完了然后全程冷眼旁观,白冠上一个父亲的称谓。现在又嫌麻烦打算无痛卸任是吗?”贺明汀气得紧握着的拳头都在发抖,声线不稳,“天啊,你不会以为家庭是公共洗手间吧?你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?你这种人怎么敢结婚生子的?!”
这个一直以来妄自尊大的男人此时不得不低头,就算是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而退让。
“对不起。”
“不要啦。”贺明渚轻轻摇头,朝他灿烂一笑,“哥哥,你去吧。”
但这些不是贺明汀关心的重点,对这种烂根性的人渣多言一句都是浪费力气。
怎么回事,他揪着心口的那片衣料喘息不止,你在紧张什么呢?
仲夏凉爽的夜晚,他却不知不觉间大汗淋漓。
贺明汀清楚地记得母亲总是以泪洗面,但不曾对父亲死心,期待他有一天能幡然醒悟。
恶魔附身时,贺咏一就好像“脱胎换骨”,一次次打破旁人眼中文质彬彬、事业亨通的成功男人的形象。
他挤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,眼底有些酸涩,微微泛红。
“我给你。明天就打到你账上。”生怕对方反悔似的,贺咏一满口答应,“十八岁之后你就不用再管他了。”
贺明汀的生母性子温吞,甘愿为家庭付出。她可以忍受丈夫以工作为借口缺席本该的角色,却不能接受赌瘾毁灭她凭一己之力营造的表面温馨的三口之家。争吵,摔打,反复的道歉和承诺,如此贺明汀在幼时都已见惯了、听厌了。
但贺咏一的沉默表明了一切。
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。这么多年贺咏一仍旧死性不改,只是加害的人选换了一个,不知还要被祸害多少年。
贺明渚“嗷”地一声捂住隐隐作痛的鼻子,眼泪汪汪地问:“为什么?”
“怎么能被生下来。”
贺明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