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ater 1(1/8)
四年前的我,还只是一只见习恶魔。
见习,意味着我还需要学校学习,通过资格考试后才能挂证上岗。
就像希亚大陆的人类一样,在国家统治下,铁匠要有国家认证的打铁资格证,理发师要有理发师协会的认可。作为恶魔,只有拥有了格瓦诺利学院的认证许可后,我才能正式进入社会,依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。在这之前,
我只能在学校学习,尽量增长正式恶魔的经验,学校说,我可以广泛参与学校组织的各类社团,如针对人类的万圣节恶作剧社团,如人类社会怪谈制造者社团,如人类心理与生理控制社团……
加入社团后,社团会下发任务,完成这些任务,就能在毕业考核中拥有更多优势。完成的任务越多,也就意味着作为见习恶魔的我越来越优秀。
只是,我是个悲催的被孤立的恶魔。
在学校,我没法加入任何一个社团。原因是我有一个杀了很多恶魔的父亲,他吸干了这些恶魔的血,嚼碎并吞
食了他们的灵魂,让他们没有任何机会以任何一种方式继续存在下去。之后他被路西法流放在地狱,监牢门前有三头犬看守,禁止被看望。
对于父亲,我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见到我就会绕远路的同学,以及纷纷对我避而远之,或者会朝我扔特制十字架的邻居。总结来说,恶魔嫌弃,黑猫讨厌。
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。
不过,我说这些并不是要证明我很惨,然后获取其他人的怜悯什么的。我想说的是,这些是我倒霉、愚蠢的根源。
在学校被孤立,于是无法加入社团,无法加入社团,于是无法完成任务,无法完成任务,于是无法毕业,无法毕业,于是被预料到是废物,被预料到是废物,于是更加被孤立。
这些事形成了一个循环,我在循环里打转。
但是我想毕业。毕业后,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入人类社会,至少在人类社会,我不会经受来自恶魔们的孤立。在人类的概念里,恶魔是危险的,而我父亲杀了很多恶魔,所以他也算是——恶魔猎人?
啊啊啊,不想了。
总之毕业要紧。
在经过激烈地思考后,我找到了一个法子——我自己创立一个社团,自己给自己发任务,然后毕业。毕竟校规里没写不能这么干。
但是建立社团,首先需要……呃,我看看,翻到格瓦诺利校规三百条里,上面写着:需要证明自己拥有能够玩弄人类内心的能力。
这是哪门子的能力?怎么这么怪异?虽然必修课里有人类心理学,但这个也确实……太难了吧!不管了,先试试看。
人类,哺乳类灵长类动物,内心都很复杂,最简单的是……嗯,小孩,以及恋爱中的男女。看来,目标最好是未成年少女,最好,能让她爱上我。证明了这个,我就能创立社团了吧?在人类看来,这好像很不道德,不过管他呢,我可是恶魔。
于是,在确认玩弄人心的对象后。我安心地躺入了棺材,闭上双眼,将手放在心脏上,仔细聆听来自人类世界的声音。
虽然是恶魔,但是这片大陆、这个世界仍然给了我们行事的规则。若无请求,无法降临。
这个世界人类的愿望、理想、追求、怨恨、喜悦……情绪海洋的洪流洗刷着我,这片海洋中的每一滴海水,都代表着一个请求、一个召唤。当我抓住了它,对方也与我心有灵犀愿意接受我时,我才能出现在那个人身边,为他或她实现自己的夙愿。
——这滴海水是咸的,金钱的气息笼罩了我,他是一位刚起步的商人,他要钱,他要很多很多钱。我给出我的回复,抱歉,我不喜欢男人,下一个。
——这滴海水是苦的,战争的气息笼罩了我,他是一座城市的领主,他要人力,很多人力,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人力。
啊,怎么又是男人,我讨厌用别人的性命实现自己利益的家伙,下一个。
——这滴海水是涩的,咸湿的气息笼罩了我,他是一个国家的王储,他要女人,很多女人,愿意让他日日欢淫的女人。
说了我讨厌男人了!
……
…………
我在这片夙愿的海洋中浮沉,很多次几近呕吐,在快要放弃时,突然间,有一滴海水主动靠近了我。
迷迭香的气味,清澈的气味,让人想要靠近的气味。
……这滴海水本质没有味道,她是一个……女孩,想要有人陪她度过无聊的假期。
…………就这点事至于去召唤恶魔吗!因为好玩搞这种事!知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啊!我透过海水,见到了这个女孩的脸。
深红的长发,漆黑的双眼,独自一人坐在家里后院的秋千上,无聊地荡来荡去。那本用于召唤我的古籍,被她随意地丢在地上。
“说是能召唤了不起的大恶魔,果然是骗人的吧,哎,好无聊啊……”红发少女抱怨着。
但是,了不得的大恶魔?我?
我是了不得的大恶魔?
我在海水中确认了她的名字——兴登堡。好,兴登堡我来啦!
我抓住这滴海水,内心遵循希亚大陆的规则,向兴登堡的夙愿给出回馈。
我,见习恶魔塞列欧斯,接受兴登堡的夙愿,自愿降临人类社会,并为自己此次的行为负全责。
向西亚大陆许诺后,棺材内生出无数尖刀,将我刺穿、碾碎,一阵轻风托起我的碎片,跨过人类与恶魔的屏障,将我带到了兴登堡面前。
本该如此。
但这个过程实在太疼了,所以没能保持清醒,被尖刀刺穿的时候就昏了过去。
等我有知觉时,第一个瞬间感受到的是森林的气味。柔软漆黑的泥土、橡树和山毛榉的气味,还有,迷迭香的气味。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疼痛,意识模糊不清,听到了……鸟叫声?然后,清淡的迷迭香气味靠近,毛绒绒的东西落在我脸上。
“你是……什么?”非常柔软、非常好奇的声音。人类女性的声音。毛绒绒的触感蔓延到眼睛,我费尽全身力气,睁开眼睛。
红发的少女盯着我,手里拿着一根羽毛,正蹭着我的眼角。眼睛被羽毛的纤维碰触,一阵疼痒,不自觉地流出生理性的眼泪。
“嘻嘻,眼圈红了呢,连眼角的痣都一起红了。”
少女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,充满笑意,双眸里却有些幸灾乐祸。
“痣是天生的,我是塞列欧斯。是你应该喜欢的存在。”我说,想要尽快完成任务,回想了我曾在学校里学习过的人类女性恋爱心理课程,费尽全身力气,忍受着接近骨折的疼痛坐了起来,伸手握住了兴登堡的拿着羽毛的右手,靠近她的脸。
她的肌肤雪白,黑眼睛清澈得像水晶,我却有一种预感,也许以后这双眼睛也会变成和她头发一样的深红色吧。人类女性恋爱心理课程里,接下来应该——
我将她扑倒在地上,双手撑在她脸旁的土地上,深情地看着她。
其实,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眼神是深情,但只要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就算是了吧。有关人类的课程都太难了,我学了很久,没有一次考试及格过。
她好奇地看着我,没有推开,没有动弹,似乎在静待我下一步的动作。
我低下头,闭上眼睛,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双唇。温热的、柔软的触感。然后双唇分开。“我喜欢你,是你召唤了我,而我为实现你的愿望而出现。”
她盯着我,像是呆住了。
这个反应,说明我做对了吧?
然后她给了我一个巴掌,把我猛地推开。我全身跟散了架一样,骨头疼得咯吱作响。降临要付出代价,复原到原本的状态,也需要召唤我的人对我付出信任。
“流氓!无赖!色鬼!混蛋!”
我这是……被讨厌了。
先道歉吧。我忍着疼痛站起身,朝她鞠了一躬:“兴登堡小姐,对不起,我对您做出了轻浮的举动。”总之老师教的课程里,人类道歉是这种方式。
她斜着眼看我,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,像在思考什么。然后她捡起了丢在地上的古籍,翻看了两页。
“塞列欧斯,你说,你会实现我的愿望是吧?”她问。
“是的,请您尽可能地告诉我您的愿望,我会拼命实现的。”至少口头上是这样。“哎……”她叹了口气,“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,你现在已经死了。”
“欸?”我愣住了。
“听好了,塞列欧斯,我的第一个愿望,是杀掉城里的莱文医生。”“好。”
“这么干脆就答应,你不问为什么?”
“我在这里的使命就是实现你的愿望,我是为你而来的,兴登堡。所以,只要是你的愿望,我都会去满足。”我说,这是我能说出的最能讨好人类女性的话了。快点爱上我吧。
“哇哦——那就,证明给我看吧。”兴登堡说。
于是,我在这里的第一个任务出现了,杀掉人类莱文。“你为什么想要杀掉他呢?”
“你果然还是问为什么了。”“你可以不回答。”
“唔……他身上有不好的气味。我很讨厌。”
少女给的理由很骄纵,不过我不在乎,因为我不是人类,道德对我来说没有用处。
即便对恶魔来说,杀人也不是容易的事。
这个不容易不在于技术上的困难,而是这片大陆的规则带来的代价。生命是宝贵的,当恶魔选择剥夺另一个存在的生命时,就要选择交出同等重要的东西。我拥有的不多,但想了一会,终于想到了不至于让我立刻死掉的交换物。
不知道父亲当年杀掉其他恶魔时,他交出了什么。也许是上百年的自由?我正要动身去调查莱文医生的情报,兴登堡伸手抓住了我的长发。“疼。”我简洁地传达我的感受。
兴登堡上上下下打量着我,好奇地观察着,我完全猜不到她在想什么。
“塞列欧斯,你真的是恶魔吗?”她问。
“我看起来不像吗?虽然是见习恶魔,但从种族定义上来说,的确是恶魔没错。”
兴登堡扬了扬手里的书:“但是你和书里写的不一样,这里说,恶魔有角,有蝙蝠翅膀,有尖牙利爪,身高从三米到十米不等,总之不像人。”
我朝着她微笑:“但现在的我就是我人类形态的样子啊,你不喜欢吗?我可以换。”“换?那你立刻就换!我要看大恶魔!”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起来。
“好啊,如你所愿。”
肢体伸展,那是我最真实的形态。
地面上的阴影变长变大,卷曲的浅金色长发中钻出巨大的金色羊角,背后伸出巨大的黑色双翅,双眼中闪过一瞬的血色,双腿变成了羊蹄,但只要轻轻踩一下,就能碾死正仰着头、瞪大眼睛看着我的少女。
我跪了下来,但仍然远远高过站着的少女,微笑着对她说:“吓着你了吧?对人类来说,我的体型还是太大了。”兴登堡张了张口,好久,才说了一句话:“你好漂亮。”
“啊?漂、漂亮?”我想过无数回答,但从没想过会是这个反应。
“你好漂亮,金色的头发好漂亮,金色的羊角好漂亮,金红色的横着的眼睛也好漂亮。”嗯,这女孩或许审美有问题。
“书上说,除非我完全相信你,否则其他人看不到你。塞列欧斯,我想坐在你的肩膀上,我要去教堂旁的山上玩。”少女说。
“好啊。”我用手捞起少女的腰,将她放在肩膀上。
兴登堡调整了下坐姿,伸着手想去够我的羊角。我歪了歪头,让她刚好摸到。“感觉好像金子,但是比金子还漂亮。你真的是恶魔吗?恶魔应该都很丑。”
“我是,或许不是我不够丑,而是你的审美足够特别。”回答着兴登堡的话,我扇动翅膀飞了起来。目前的我,只有兴登堡能看见。因为她并没有完全信任我。
夜风拂过脸颊,这个世界很安静。
“就在前面,塞列欧斯,再飞慢一点。”少女兴奋地看着脚下的世界,“我一直想要飞起来,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实现这个愿望。”
“我在你身边,我会实现你的所有愿望。”我说,心想着只要你快点爱上我,然后被我玩弄内心就好了,这样我就可以完成任务。
“说的好听,恐怕是不怀好意吧?”“哈哈,没有,我很诚实。”
过了一会,我按照兴登堡的指示,在教堂后山的山顶降落。黄昏与夜晚交织时分的教堂点起了灯火,大部分信徒离开,但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进教堂。
“喏,莱文医生。”
“嗯,我要杀的对象。”
中年男性,步履匆匆,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。
“你愿意在这里等我一会吗?我会给你让你满意的结果。”我对兴登堡说。“就等你一会哦。就一会。”
“好。”
我小心翼翼地将少女从肩膀上放下,变回人类的模样。
“请你给我一个祝福,只有这样,作为恶魔的我,才能进入教堂。”“我祝福你,好了快去吧。”
我舔了舔双唇,轻声说:“兴登堡小姐,这样是不够的。”“那你说怎么样才行?”
我靠近兴登堡,一只手握住她双手纤细的手腕,将她按在一棵非常高大的树上。
“我需要你的血。”我说,然后蛮横地吻了她,尖牙刺破了她的口腔,温热的血流出,被我一滴不剩地吞下。兴登堡剧烈地喘息着,疯狂地想要推开我。没用的,在得到足够的祝福前,我不会放开她。兴登堡最终用双手死死地掐着我的背,但这点疼痛和当时被刀切割相比,只是九牛一毛。
这个少女不知道召唤恶魔意味着什么,她会知道的。
这是我第一次啜饮人类鲜血,她的血的味道是甜的,我想要获得更多。“放开我……”少女几乎奄奄一息地哀求着。
我朝着她微笑,露出尖牙。
“你不会死掉的。”至少在我达成我的目的之前不会。
少女的胸口剧烈起伏,雪白的肌肤在黄昏下显得格外惹眼。我对人类的身体感兴趣吗?大概只有对我有用处时才感兴趣吧,想要刺穿她的肌肤,想要喝掉她全身的血液,想要获得她以生命为代价给出的祝福。
我再次低下头,双唇落在她的脖颈,露出尖牙。“不要!”少女发出惊喘,“我不要死,我不要死!”“好吧,如你所愿。”
我收起尖牙,离开她的身体。
少女无声地盯着我,眉头紧皱。
我仍旧微笑着,尽力展现自己最无害的模样。
“塞列欧斯,你……哼,你没什么可怕的。”她说,语气明显有些底气不足。“这不该是对一个恶魔的评价。”
“说、说那么多干嘛啦!祝福,祝福够了吗?”“嗯,我现在可以进入教堂了。”
“那就快去!”
少女用力推了我一把,我的身体纹丝不动。“……你自己去!”
“好。”
我从窗户进入了告解室,打晕并换上了神父的衣服。外貌变化,现在我是神父了。
莱文来到了我面前,向我忏悔他的罪恶,我只是始终微笑着看他。
“我要忏悔,忏悔我侵犯了来向我求助的病人。我要忏悔,忏悔因为我手术失败而死的病人。我现在每天都不能入睡,请您告诉我,我该怎么办?我并不是有意杀掉她的,我不是有意侵犯她的,她太漂亮了,都是她的错,没错,都是她的错……”
我微笑着看着他,听着他说这些。“神父,您为什么在微笑?您是原谅我了吗?”啊,这是什么问题?
“你在祈求我的原谅?”我问。
“是的,神父,请原谅我,请原谅我的罪。”
我朝着莱文招了招手:“莱文医生,请靠近一点。”莱文靠得更近了。
我看向他的眼睛。
“莱文医生,请你相信我,只有你相信我,才能获得我的原谅。”“是,神父。”莱文朝我跪了下来。
我微笑着拽过他的头发,露出尖牙,一口咬在他的动脉上。皮肤破裂,鲜血涌入口腔。他的血是腥臭的,但是没关系,我需要的只是他以生命为代价给出的信任而已。莱文拼命地想要挣扎,但已经来不及了。他给了恶魔许可,他信任我,他就无法像兴登堡一样活下来。
我喝干了他的血。他死掉了,而我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。莱文的尸体变得像是一张纸,包裹着脆弱的骨头。
我要向兴登堡证明,我完成了她的愿望,于是扯下了他的头颅,飞回了兴登堡身边。
我向兴登堡微笑,手里拎着莱文干枯的头颅。
“兴登堡小姐,我完成了你的第一个愿望。”月光落下,我向兴登堡展示我的诚意。兴登堡张嘴想要尖叫,但她很快瞪大了眼睛,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。
“你、你——”
“兴登堡小姐,你不高兴吗?我完成了你的愿望。”
她为什么会这样?我已经按照她的想法去做了。如果她不承认我的努力,我做的这一切就白费了。“你,你不该用这种方式……”兴登堡的嗓音在颤抖。
“这种方式?”我充满困惑,“啊……兴登堡小姐需要我用什么方式呢?我,做错了?”“你、你真是彻头彻尾的恶魔!”
“谢谢夸奖,兴登堡小姐,我实现了你的愿望,对吧?”我将人头递向兴登堡。“拿开!快拿开——!”兴登堡剧烈地抗拒着我的靠近,看来这么做行不通。于是我丢掉了那颗人头,人头顺着山坡向下滚落,滚到了山脚下的教堂旁。
兴登堡浑身发抖,她抱着自己,靠在了树上,甚至哭了起来。
接下来我该怎么做?哦,按照人类女性恋爱心理学,我应该安慰她,而这次我必须得到她的认可,必须让她亲口说出,我完成了她的愿望。否则,我就要向希亚大陆立刻支付杀人的代价——拥有人类的道德观和情感。
这东西对我没用,我不需要没用的东西。
她说过,她喜欢我的羊角、金发和横着的双瞳,那么,带着这些特征面对她将会是有效的。以人类的形态,变化出她喜欢的特征,我来到她身边,半跪着,略微靠近。
“对不起,我吓着你了吗?我向你道歉。”尽量将声音放轻、放低,低沉的声音,女性应该会喜欢。兴登堡抹了眼泪,她死死看着我,像是要在我的脸上剜出一个洞。
我向她微笑,握住她的一只手,放在我的侧脸上,低声说:“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喜欢的事。”
要表现得爱她,要表现得依恋她,要表现得脆弱,要表现得让她心动。我用侧脸轻轻蹭着她的手心,以顺从的姿态和眼神看着她。
“塞列欧斯,你……你以后不能这么杀人了。”她犹豫了很久,才说出这句话。“好。”我说,依旧顺从。
“你要听我的话,没我的允许,不能擅自行动。”“好。”
“你……你不许再这样了!”突然,兴登堡握住我的脸,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的双唇。嘴唇被咬破了,金色的血流了出来。
兴登堡舔了一口我的血,得意洋洋地说:“现在,我们扯平了。你喝过我的血,我也喝过你的血了。”“剂量是不对等的。”我说。
“你、你是不是完全不懂人类啊!好笨,好笨!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恶魔!”兴登堡突然变得很生气。
我越来越困惑,但人类女性恋爱心理学里告诉我,这个时候应该去哄对方。于是我握住对方的手,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。“是的,我是愚蠢的恶魔。我是属于你的恶魔,我的出现,就是为了满足你的愿望。”
兴登堡的脸“腾”地红了。我很高兴,人类女性脸红意味着她对我有好感,我可以趁机达成我的愿望。“兴登堡小姐,我是不是已经满足了你的愿望了?”快回答我,快给我肯定的答案。
我不想要人类的道德观和情感,我不要没用的东西。“勉、勉强算是吧。”兴登堡说,她的脸更红了。
我好开心,我终于达成了她的第一个愿望,这说明她已经开始信任我了,只要我再满足几个她的愿望,就能完成当初的任务。
“我好喜欢你,兴登堡。”我说,并真情实感地给了她一个吻。兴登堡愣了一会,然后红着脸抱住我,脸埋在我胸中。
我微笑着,内心暖融融的,问她:“你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?只要你说,只要我能,我都会去办到。”
兴登堡离开我的胸膛,但仍紧紧握住了我的双手。
好像我是什么会立刻离开她的小动物似的。不过我不在乎和她有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,毕竟我的目的就是玩弄她的心。对人类来说,身体接触越亲密,意味着关系越近,她也就越依恋我——
这是件好事。
她清澈的黑眼睛看着我,我看到那双眼睛已经微微泛出了红光。在兴登堡身上,某些变化发生了。
“第二个愿望,我要你作为舞伴参加我的毕业舞会。”兴登堡说,得意洋洋地勾起嘴角。
我诧异于这个愿望的难度,忍不住发问:“你确定吗?我作为恶魔,当然会实现你的愿望,但数量有限——以我目前的能力,我最多能为你实现三个愿望,这是第二个。”
想了想,我又补充了一句:“你要想好。”
“塞列欧斯,提出愿望的是我,你只要负责满足我就好了!”少女显得有些不悦。“好。”听到她的话,我止不住地想要微笑。
太好了,我喜欢头脑简单的女人。这让我任务难度大大降低。
当然,出席这种场合,我需要得体的衣服。这对善于幻化的恶魔而言不是难事。
后天晚上就是舞会开场时间,我提出在这段时间里,我和兴登堡可以分开,但被兴登堡无情否决了。握着我的手,兴登堡命令我回到了她的人类居所。
我这才对她的处境报以关注。
远离城镇的小木屋,被森林包围,后院里有一架秋千,看起来有一定年头了。
不远处有一片农田,种着一些产量很高的粮食作物,无论如何,供一个人类家庭食用绰绰有余。兴登堡家没有其他人类,她就像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少女,就如同被凭空召唤的我一样。
我看着,但没有发表任何评论。
这些不是我该关心的事,所以保持沉默是最不费力气的做法。
兴登堡带着我来到了一颗很高大的山毛榉旁,黑白相间的树皮上有很多人工造就的划痕。“塞列欧斯,猜猜看,这些是什么?”兴登堡问,语气有些俏皮。
我伸手去摸那些划痕,触感粗糙,某些细腻的情绪似乎穿过了时间的年轮要流进我心底——我立刻赶跑了这种感觉。
“……我想,一定是对你很重要、很有纪念意义的存在。”我说,没有直接给出答案,因为我不知道。但是说好听的话,我能做到。
“哈~看你一脸郑重的表情,说的是没错啦,但也没那么严重……”兴登堡盯着这棵树,眼中浮现出怀念的神彩,“这是我爸爸妈妈留给我的,他们还活着的时候,我每大一岁,都会带着我来这颗树前,在树皮上划下我的身高。”
兴登堡拉过我的手,放在一道很矮的划痕上。“这是我六岁的时候,我去追一只野兔,差点踩进了爸爸的捕兽夹里,还好我聪明。”
她说,我听,脑海里出现一个红发的小女孩追逐野兔的模样。似乎有些可爱。
她捉住我的手继续上移到另一条划痕。“这是我十二岁的时候,白天我用弹弓打中了一直骚扰我的男同学的头,晚上妈妈带着我跟对方赔礼谢罪。但是第二天,我们就一起忘记了那件事,吃了生日蛋糕,在这里留下了痕迹。”
我眨了眨眼睛,有些困惑地思考她的经历,最后说出口:“你也会用弹弓打我的头吗?我也确实对你实施了骚扰。”
那些亲吻和未经允许的身体接触,不是假的。
兴登堡立刻咬牙怒瞪我: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“我知道。”我回答,并且对自己知道什么很有把握。
兴登堡看起来更生气了:“你——这——家——伙——!我只说一遍,你听好了!”“好。”我微笑着侧耳倾听。
兴登堡深深吸了一口气,看着我,最后缓缓吐出一句话:“你是不同的。”说完她的脸就红了。
我是不同的?
这句话有什么具体意义吗?
但兴登堡的身体完全紧绷起来了,她似乎在等我的回应。
我应该……不,我该怎么办——学校的人类心理学课程里从来没教过这个……
不知道怎么做时,我向来贯彻别人怎么对我,我也就怎么对其他人这个做法,于是我回答:“兴登堡也是不同
的”。
听到这句话,兴登堡的脸更红了。
她捉住我的手顿时握紧了,甚至用力得让我觉得有些茫然。“跟我来。”她说。
然后她带着我来到了离小木屋很远的森林深处,这条路她很熟悉,像是走了无数次一样。那是一处被打理得很干净的小型墓园,两块墓碑立在那里,在寒风中显得有些萧索。
山毛榉的树叶落下,盖住了放在墓碑前的野花。“那是我的爸爸和妈妈。”她说。
“我很抱歉。”我说。
“这件事和你没关系,你不需要抱歉。”她盯着漆黑的墓碑,“棺材里没有尸体,他们消失了,在我十六岁生日那天,突然间就消失了。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,有时候我会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有父母,怎么有人可以走得这样毫无预兆。后来,只有看着过去的痕迹,我才能告诉自己,我的记忆不是假的。”
兴登堡转而看向我,她将握着我的右手放开,转而抚上我的唇,那里还有之前被她咬出的伤口。只要她稍微用力,已经凝结的伤口就会再度破开,流出金色的血。“伤口会告诉我,你也不是假的。”
我没有阻拦兴登堡触摸我的身体,我不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情绪,也不理解她的过去。我只是简单地存在,此时此刻待在她身边而已。
之后,她又跟我讲了许多她的往事,我大多兴致缺缺。
对于一个父母早亡的小女孩的过去,我的确缺乏探索的兴致。只是,有时候会想起自己的父亲——鉴于我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,我对父亲的印象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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